“凭什么？！”
妮莉斯立刻追问。
她内心顿时涌出暴躁的想法：把这罪恶的贝壳摔碎在地；把恶心的液体拍到猿猴的脸上；或者撬开他的嘴巴让他自食恶果。
但对方架在小天鹅脖子上的刀锋，以及手中委屈自己许久的成果，让她暂时压抑住怒火。她需要一个和合情合理的解释，如若不然，一切都是猿猴的险恶把戏，那样她只需要战斗便是。
伊其然自是明白，充满火气的质问其实是在问“为什么”，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直率回答：
“对小天鹅心智魔方的创伤部位进行应急处理。”
“就凭这个？”
妮莉斯瞄了一眼静滞的银色粘液，不屑地望向伊其然。在她看来，这种从身体上切下意义不明的东西，还没有野外长出来的杂草靠谱。
“你是想让我亲手杀死她吧？”
“又来了……”
听见熟悉的论调，伊其然不禁翻了一个白眼，仿佛在和小孩子讲无法理解的深奥道理般。
这根深蒂固的疑云盘旋在二人之间，就算跨越了语言的魔法网络也无法驱散。
“该怎么解释好呢……”
小天鹅脖子上的蝴蝶刀辗转一圈，挟持的动作保持许久，手腕都显得有些僵硬。
“对了，我的体质比较特殊。身体的部分就像药材，对拟人舰船具有疗效……”
“你觉得我会相信吗？”
妮莉斯直接打断伊其然的牵强附会。在短暂的相处时间里，她知晓这猿猴喜欢信口开口。她已经不会轻易上当了。
“信不信由您，至少从结果上而言就是这样：我的肢体在短时间离体后，在我的引导下，能对舰娘的心智魔方和身体起到治疗作用。”
伊其然摆出副爱信不信的样子，调整了一下坐姿。
“您可要快一点，再过些时候这药剂就失效了。到时候谁也救不了……”
“自相矛盾的谎言，别想用拙劣的演技蒙混过关！”
妮莉斯已经发现这只猴子前后矛盾的言论，确认他是在撒谎。
“哦，自相矛盾吗？是哪里呢？”
伊其然听见妮莉斯的质疑，没有一丝慌张，反倒是饶有兴致地追问。
妮莉斯没有回答伊其然，她身后海水渐渐汇聚，凝结出锐利的水箭。她已经放弃主导权太久，是时候施加压力了。虽然小天鹅还在对方手中，但这只猴子要靠她作为要挟，想从这里逃走不可能轻易伤害她的。
“温蒂妮小姐，希望您认清楚局势。”
伊其然望着同样的把戏，兴致已经不是那么足。
简单，重复，但有效，却缺乏些许美感。
“您相信我，小天鹅还有可能活下去。不相信我……”他手指点了点刀背，露出狡黠的奸笑，“我和她都死定了。”
“——既然如此，何不赌一把呢？”
“你根本不可靠，只会想着自己逃跑！”
“我不可靠，但目前您也没有别的拯救小天鹅的选择，不是么？”
伊其然自信的微笑接下妮莉斯凶神恶煞的神情，和她分析利害关系。
“反正只靠您一人，小天鹅只会慢慢死去。无论我留在这里或者逃跑，这个结局也不会变，对吧？”
妮莉斯不想承认这恶魔般的低语，但她无法否定那即将降临的未来。就算是医疗领域的外行人，妮莉斯也知道小天鹅时日不多。
这只猴子说的很对：只要不采取行动，无论他在场与否，都无法改变这一情况。而妮莉斯在这片陌生的海洋里，并没有其他的备选。盲目在海洋里游荡，说不定会再次遇见“塞壬”，那样自身都会有性命之忧。
“但是相信我，还有那么一丝机会——更何况我说的还是实话。”
伊其然自信的语气听来简直到了自负的地步，油然而生的气势令人提不起反驳的心情。
“温蒂妮小姐是个聪明人，应该不会坐在这里祈求奇迹降临吧？
放弃眼前的可能性，而去追寻不切实际的奇迹，是只有蠢货才会选择的道路哦。”
伊其然步步为营，引导妮莉斯看清现状。
“那么，排除掉不可能的情况后，只剩下尚有可能的选项了。”
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，就是给予最低限度的信任。
妮莉斯陷入沉思，显然她发现的破绽还不是靠现在一番话语就能弥补的。
伊其然决定再推一把：
“不如这样吧，您给小天鹅服下药剂后，关于矛盾的部分我洗耳恭听。若是回答不出来，我任凭您处置。”
他却没料到，这句话将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。
“不行！”
妮莉斯脑海中闪过灵光，似乎从中抓住了什么关键。她果断地拒绝了建议，紧紧抓着手里的贝壳，想要将它抛到地上。
“你谎言的破绽就在恶心的混合剂上，你休想销毁证据！”
“哦？”
伊其然听见断言，惊奇地睁大了双眼。嘴里发出不同以往的悠长的惊叹，似乎在回味驳斥里的韵味。
“呼呼，真是有趣。那您就说说，究竟是什么样的纰漏？”
“如果你回答不出来……”
妮莉斯并不认为对方会束手就擒，她只想看看这个将死之人会如何挣扎。
“任您处置。”
伊其然垂下脑袋，在狭窄的范围里行了局促的一礼。
那动作并不雅观：蹲坐的姿态，还要手持刀刃，又缺了一只手掌，活生生像一匹不明就里的野兽模仿着绅士的举止。
“好——”
妮莉斯等的就是这句话，她要将虚伪连同狡辩的信念一同击碎，魔力构建的表意网络承载着起伏的情感，节奏地律动着。
“你说过，舰娘的身体是由铁块和石头组成的吧？”
“没错。”
“你还说，普通的草药只能治疗血肉之躯，对铁块和石头没用。”
“是的。”
随着交谈深入，妮莉斯见到伊其然眼中愈发旺盛的火热，似乎有什么在其中悄然改变。
“现在你又说，自己的身体能当草药用。”
“是。”
伊其然的回答越来越简单，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。
“就算你的体质特别，但血肉之躯诞生的草药只能对血肉生效，对舰娘的钢铁之躯毫无作用！而你却说对舰娘有用，这不是谎言吗？！
还想让我喂她喝下无用的东西！这不是阴谋是什么！”
妮莉斯咄咄逼人，望着哑口无言的伊其然，她清楚已经确实将死了对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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